老 板 就 蛙 亿 个 坑

22.

黑泽作为一个高中生，真是温柔过头了。

安达在心里悄悄为以为他会写不入流的情诗而道歉，是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黑泽的心声偶尔确实是因为比较深厚的爱意吓到过他，但大多时候都是克制守礼的，把自己逼得已经超过了自律的程度。

对于这种偷听来的心事，自然是不能直白道歉的；刚才他又一直照顾着自己让自己不至于被颠簸弄得太狼狈，怎么着也是需要实物来感谢的。

安达在驱车前往度假区的这一路都在想着应该如何完成这件事。

等到了度假区校长安排好的考试场地，听辅导员说这次考试前十名都有补习班赠送的美食大礼包作为奖赏后，他有了想法——要是有机会请他去山里的小木屋吃烧烤好了。

有些人的口味很明显，光是看一眼就知道他平日的的习性了。像黑泽这样的，明显就是和自己不同的西餐党。可是度假区他最多也就能在小超市买到一些半成品的牛排，现成的西餐似乎又没有诚意，所以还是请他吃自己最擅长的烧烤比较好。

他可是跟着有栖川老板练了很久的，还被夸“如果你以后不想当老师了，也不想当摄影师的话，干脆就去海边小镇上自己开一间烧烤店吧。”

安达从没为了黑泽的考试而担心过，看着其他老师在监考的时候为了学生不会做题后恨不得亲自下场芒棒的焦急样，感叹自己的命运确实如南的占卜那般，从长远看确实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黑泽的考卷写得飞快，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提前交卷。

他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用手背撑起自己的下巴，看向隔壁那列正在检查同学学号书写正确与否的安达。安达可能是察觉到了谁的目光，抬眼向后方望去，直接就看到了眼里只有自己的黑泽。

黑泽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低下头装作检查试卷的样子，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似的，翻阅试卷的动作幅度比以往要大多了。安达也没想到会这样，他不敢读懂黑泽眼神里的含义，他知道这种眼神如果出现在连续剧里，一定是其中一方已经沦陷了。

这命运般的对视和俩人之后避嫌般的反应被另一侧的藤崎小姐看得真真切切。

她是个对恋爱没有任何兴趣的人，觉得恋爱就是浪费时间，也不觉得人是因为有恋爱所以人生才完整。在看到黑泽和安达之后，突然觉得两个人以这种方式并存着也挺好，不管恋爱与否，单纯的陪伴也可以很美好。

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高中生和老师的组合，感到有些新鲜。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现在的黑泽也不是那么一个随时随地都以完美状态示人的人。

就在刚才安达前辈打了个喷嚏，她看到黑泽脸上瞬间就显露出了担心的表情，甚至还还有要从座位上站起来的趋势；但是在六角老师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安达老师披上之后，黑泽的表情差点让她在考场直接笑出声来。

[虽然说俩人在一起恋爱也好不恋爱也罢，但是黑泽对安达的情感果然还是带着恋爱意味的喜欢吧......像现在这样偶尔吃醋好像还有理由感情升温呢。]

不过六角也是好心，就放过他这一回吧。

大概是觉得自己需要暂时冷静一下，在考试结束后的自由活动时间黑泽跟安达告了个假就自己去周围散步去了。考虑到他是第一次来这个度假区，安达担心他散步走太远找不到回来的路，就让他开着实时定位，以便自己能即时找到他的方位。

安达看着手机上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小红点，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他想等到入学考试结束的那一天，这个红点是不是就会彻底消失了。作为老师，他能做的不过是在这个阶段陪伴着他，最后总是要看着他走向远方的。

“在想些什么啊我。”

他又想起了因为送走了第一批学生而半夜找他抱头痛哭的飞羽。

平时看着那么乐观有活力的人瘫在自己家的地毯上哭得那么难看，混合着哭腔哇出来的话他完全听不懂；他因为朋友太少没怎么跟人正式告别过，只能安慰他人和人之间都是要经历别离的。

是，都是要经历别离的。

人生就像是一趟单程的列车，任何人都不会一直陪着自己。只不过有些人是短途，有些人是长途罢了，但是等阶段性地停靠站台，他们总会下车的。就这样，送走一批联系人再结识另一批新的联系人，周而复始。

只是有时候会在想，某个人能不能晚一些再下车......

安达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像小狗抖去身上异物一般摇了摇头，为自己有些出格的想法感到不妥，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红点也变得比刚才还要更让人难以安心了，安达只能暂时关上手机社么也不再去想。

自由活动时间其实就是老师们的改卷、评分以及结算排名的时间。

虽然目前名下只有黑泽一个学生，安达还要负责从其他老师那边匀过来的考卷，即使是他想时刻关注黑泽的动向，也是在改卷的休息时间瞟上一眼。按照红点最后停留着的位置，应该是在度假区附近矮山的神社附近。

“安达君很关心黑泽同学哦。”一脸看透了嗑到了的藤崎凑了过来，指着手机上的定位界面说“这块是神社吧？黑泽同学可能是去祈祷了吧。”

“不是的，我们刚从那边回来，看到黑泽同学去抽烟了。就在神社附近的小木屋里面，我们是在窗外外面远远地看见的。而且他当时的感觉跟平时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简直就像个不良一样。”

不知为何，安达觉得这两位学生出现的时机有点太巧了，就像是等着他们提及黑泽一样。至于他们说的话他更是一个字都不信，黑泽那么自律的人就算要释放自己的情感，也绝不会像那些就知道欺凌人的不良。

知道老师对不良最敏感所以故意这么说，真是有够可以的。对了，欺凌.......

安达顿时想到了他遇到黑泽那天发生的事情，不正是因为有人受不了黑泽学习优异受人敬佩所以打算对他下手嘛。这两个人学生是金牌老师班里的搭档，总是考出并列第一的好成绩，被黑泽抢了风头想要诬陷来影响声誉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怀疑归怀疑，作为黑泽的老师，接收到他人举报还是必须去把人给找回来的。跟藤崎还有六角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并且告诉他们看住哪两个学生让他们暂时不要声张之后，安达背着自己的挎包出门了。

即使对度假区的道路比较熟悉，但要进入树林找人安达最终还是打开了自己的导航。

可能是几天前是雷雨天气，雨后的林间小道黏腻又湿滑。有的地方凹凸不平不说，还存着些积水。安达在盯着红点找方向的时候没注意面前的路况，一脚踩进了一个坑，白鞋直接变黑鞋。

还好溅起的水花并没有弄脏他的衣服，不然他真不知到该怎么办了。

即使有其他的换洗衣物，在度假区洗晒衣服还是有些麻烦的。由于地势和温泉的原因，度假区的空气是有些潮润的，套房内又没有干衣机，短时间晒衣的话不易散尽潮气。

可能是有谁听到了他的声音，安达发现自己的背后响起了一阵轻轻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那种感觉似乎带着一丝迟疑、又带着意思不可置信，犹豫不决又无法控制地向自己走来，难道是......

就在他回头的时候，身后的人也正好往前迈进一步。

黑泽的嘴几乎是擦着安达的脸划过去的，感受到了意外触感的安达被惊都连连退后，在又要踩回水洼里的时候被黑泽拦腰拨回来了——两个人都显得有些局促。

黑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正好看见了安达因为踩进坑里而弄脏的鞋。那个瞬间他自责得很，[都怪我没早些回去，不然安达老师也不会过来找我了。也不知道脚有没有受伤，现在这样应该挺疼的吧，我好像总让安达老师受伤，我到底行不行啊。]

安达有时候觉得他能听到黑泽的心声，说不定就是上天给他治愈黑泽的特效药。他总是把真心话藏在心里，心里再难受表面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明明不是自己的问题还总是把原因强安在自己身上。

“对不起啊黑泽，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真的抱歉，我擅自出来找你了。”

“没有没有没有，是我该抱歉才是。”

“还是我的问题，我的手机听筒突然出问题了打不出电话来。”

“不不不，都是我没有早些回去才会这样的。”

之后又是一阵迷之沉默，要不是最后有几个住再度假区附近的小朋友过来和黑泽道谢，他们都要变成有口难言的站桩了。

小朋友们虚心地喊着黑泽老师，感谢他为他们讲解练习册上的超纲习题。他们说这个哥哥讲题就像真的老师一样超厉害，安达想当然地觉得黑泽就该是个优秀的小老师，表扬似的拍了拍黑泽肩膀。

一脸不好意思外加还有些内疚的黑泽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他弯腰看向小朋友“这没什么的。助人为乐是一种美德，希望你们以后也能做乐于助人的人哦。”

“所以黑泽老师刚才是在帮助这个哥哥啊？”

很显然哥哥指的是安达。已经年满三十的安达在旁人看来与黑泽的年龄是相仿的，黑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若说是坏事吧，但是两人站在一起不会太突兀，一起出行倒是不会引起什么额外的关注。若说是好事吧，他想安达该是非常介意自己年龄的，实在不确定他会不会觉得和自己小上十几岁的人同行是件不得体的事情。

“是啊，这位安达哥哥刚才要摔倒了，我在扶他。”

小朋友听完他的解释好像反而不太开心的样子，黑泽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他想现在这个年龄的小朋友应该不会就产生想要独占老师这种想法吧，谁知小朋友的话直接给他和安达都给噎住了。

“我们还以为黑泽老师要和这个哥哥做那种事情。”

“......不是啦！”

黑安异口同声地回答，安达还慌乱地摆起了双臂，满脸地惊恐。

小朋友一看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嘟囔着没细看了怎么不是一对呢，懒懒散散地走开了，留下黑泽和安达在原地凌乱。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黑泽给小朋友讲完题之后打算伸展一下就回酒店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发现代表着安达老师的红点就在自己附近。他看了看天色和时间，暗自懊恼出来的时间太长害人担心了，后来听到树林这边有动静就直接和小朋友们告别，寻着定位走过来了。

小朋友都是好奇的，所以他们一直跟在黑泽身后。

当时黑泽一心找安达，也没注意到身后跟着几个小尾巴。再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被小朋友们看在眼里了。为首的小伙伴看到那一幕后，认定黑泽老师一定是知道喜欢的人在附近所以急匆匆赶过来的，剩下两个也纷纷赞同。

可他们迟迟等不到黑泽下一步动作，又看两人维持那个姿势僵持着，以为是俩人吵架了所以黑泽老师才一个人跑来树林的。还是那个为首的小朋友，坚信安达都率先放低姿态过来找人和解了，但是黑泽老师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把人又给惹生气了。

黑泽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但表面上还是先关心着安达的身体状况，说要不要去附近的木屋休息一下。安达想起那些人举报的内容，想看看他们到底会做到什么程度，正好也能清理一下他的鞋。

“走吧。”经历了刚才惊心动魄的贴贴，黑泽还是选择搀扶着安达走向小屋。

他多少感觉到了自己现在在安达面前控制表情和反应的能力大大下降，也感觉到了安达对自己态度的变化。若是普通的同性间的一些触碰，安达倒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感觉尴尬又有些让人想要躲闪。

他想自己的心思可能快暴露了。

他不确定安达是不是全都知道了，但确定的是安达已经注意到他的一些举动属于不正常范围了。而他本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维持着初心来喜欢他了，只知道这么想去对谁来说都危险。

在上午发生了那样巧的对视后，他觉得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就自己去树林附近散步了。好不容易靠着讲题明白了老师对学生的那种感情，想着换位思考之后应该就能让自己回到最初的状态了。

结果好不容易规劝好了自己的心，这几个小朋友又把自己的心拖出来暴晒了......黑泽不知是不是自己进入水逆期了，心说等下次自由活动，就去前面的神社好好拜一拜吧。